由於這兩天的氣氛古怪，薄明野就沒有在陪練的時候開直播，只在晚上自己練習或覆盤的時候，才會上線跟直播間的觀眾分享一下。

他之前考慮過，原本開直播就是為了在眾目睽睽下抱上刻舟這個大腿，好讓他對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，並且礙於面子，不把自己拉黑。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，也不需要耗費神力維持自己跟刻舟組隊的概率了，是不是就可以不開這個直播了？

不過後來他又想著，開都開了，自己這樣也算是在大家的監督下訓練，有不少觀眾雖不是職業選手，卻會從普通玩家的角度給他提出十分新穎的建議，而且往往更適合他目前的狀態，也不失為一種破解神格困境的方法。另外，如今直播間人氣也還可以，說不定以後還能成為給銀帆電競做宣傳的門路之一。

所以周五晚上，他還是照例開啟了直播。

刻舟接收到了薄明野的蔚信——

Kezo，你在躲我嗎？

看到這句直白的詢問，他差點拿不穩手機。

他本能地想否認，又覺得自己表現得那麽明顯，怎麽能否認得掉呢？他打了一肚子的草稿，輸入了好幾次，結果還是什麽也沒發送出去。

於是在發了好一會兒呆之後，他打開了秦盟直播APP。

他知道，按照薄明野的慣例，他今晚是要開直播的。

果然，這會兒薄明野剛上線不久。

他開著游戲界面，但並沒有開始任何一場訓練，而是在跟觀眾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。

聽著動靜，他好像正在吃面條。

直播間裏的觀眾也紛紛嘮起了家常：

【哈哈哈哈哈，菜神今天開場又是吃播嗎？】

【吃的什麽呀？感覺還挺香。】

【隔著屏幕我都聞到味兒了，讓我猜猜，老壇酸菜牛肉面？】

【我聞著是藤椒麽？】

薄明野吸溜了幾口，開玩笑說：“你們鼻子是不是出問題了？這麽重的海鮮味兒聞不出來？我還加了個火腿腸和鹵蛋。”

【太慘了，極晝不包晚飯嗎？】

【噓，樓上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！】

【你不提我提。菜神，最近怎麽都沒見你直播跟9527#的訓練了？】

【哎呀你們這些人，怎麽專戳別人痛處？】

【我猜就是Kezo始亂終棄，把我們菜神拉黑了！】

【啊啊啊啊渣男！】

薄明野：“……”始亂終棄？

刻舟：“……”誰是渣男？

薄明野把鹵蛋吃完，咳了一聲，解釋道：“不是這樣的，最近的訓練……嗯……內容不方便直播出來。”

他的意思是，Kezo在訓練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，諸如甩飛鼠標、時而走神、掃射金頂砸傷隊友之類的失誤，就不太適合直播出來。

這些操作上的低級錯誤，要是由他做出來的話就很正常，畢竟他已經“菜名遠播”，可Kezo犯了這些錯，指不定電競圈要傳出什麽閑話了。可能會被人說狀態下滑，也可能會說被菜神傳染了，導致他這份陪練工作也保不住了。

不過這話在不知情的人聽來，說的就是極晝最近在進行秘密訓練，可能是在為了季前賽的新陣容、新打法做準備了。這種東西類似商業機密，自然是不能展露於人前的。

直播間的觀眾表示理解：

【原來是這樣，難怪最近這麽低調呢。】

【主播放心，不該打聽的我們不打聽，否則就成潛伏在極晝的間諜了。】

【所以今天9527#也不會出現咯？】

薄明野消滅掉整碗泡面，連面湯也沒浪費，喝完之後說：“應該不會出現了。好了，我吃飽了，我們開始吧，今天我想踩一踩烏代普爾這個新地圖，有幾個點位，我覺得挺適合輔助的，可以好好探索下。”

彈幕很給他面子：

【哈哈哈哈哈哈對，用我們菜神羸弱的身軀，好好探索下。】

【資深導游菜神，帶領我們游覽這座沙漠中的威尼斯隱藏的險境。】

【我有預感，今晚的倒黴蛋旅行團，又會有新的收獲了。】

接下來，刻舟就看著菜神在烏代普爾的各種犄角旮旯探險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他忽然靜下心來。

這明明是一場平平無奇的直播，別說競技比賽，就連普通訓練都算不上，只能說是在地圖上隨便逛了逛。

可是他卻被深深地吸引了。

他和其他一千多名觀眾一起看著，知道菜神想跟他上次一樣，掉落到橋下的月牙小船上，然後去河的另一頭標記幾個點位。

可是這人顯然沒有他那次的“好運”，連著跳了幾次橋，都直接摔進河裏淹死了，沒有準確落到月牙小船上。

大家也都很習慣了，在彈幕裏發著善意的調笑。

【哢！請菜神自己不要笑場，第3幕第12鏡，再來一條。】

【總覺得差點意思，不是視角問題，是機緣問題吧？】

【所以說啊，一錘就能把人錘到穿上，我們菜神這樣的隊友，何其難得啊。】

【要是Kezo在就好了，就可以配合一下，讓菜神再錘一次。】

【哈哈哈哈哈多損啊，Kezo這輩子都不想再坐月牙船了吧！】

刻舟看著直播畫面，暗道，不會啊，他還蠻想再看看烏代普爾城深處的風光的，如果能兩個人同游就更好了，不知道月牙船裝不裝得下？

薄明野死回作戰室後，換了個英雄出來：“實戰中，很少有英雄能駕馭的了這樣的情形，版本更新之後，官方修覆了這裏的Bug，加上那次Kezo輸得……咳，過於慘烈，目前職業戰隊已經有針對性地設置了這樣的打法。

“現在如果Kezo再掉到月牙船上的話，多半會遭受到無比猛烈的集火，除非他選擇自己現下最擅長的柳德米拉，利用對方的鉤索快速轉移位置，否則不難存活到我們剛剛說的那個點位。啊，我放棄憑運氣跳上船了，還是換成柳德米拉，直接使用鉤索技能吧。”

在看見他的柳德米拉出場時，直播間有彈幕問道：

【主播不考慮換個皮膚嗎，今天出了Kezo那款MVP的皮膚了！】

【對哦！柳德米拉的[極地孤狼]！】

【啊啊啊啊！我這就去給我老婆換皮膚！】

【下次Kezo再掏出這個英雄的話，肯定就是新皮膚了，太帥了太帥了！】

看見這些彈幕，刻舟想象著給薄明野的柳德米拉換上自己的專屬皮膚，感覺就像是他幫他親手穿上了極晝的隊服一樣。

這真是太有排面了！

他先是眼前一亮，又突然眼前一黯。

因為他意識到，這是不可能的。

薄明野可比他們清醒得多，笑著說：“我倒是想呢，可這種皮膚是要用競技功勳兌換的，花錢都買不到，而我這個賬號，根本一場競技比賽都沒打過啊。”

彈幕區恍然大悟，之後又開始“哈哈哈哈哈”。

然而刻舟並不想笑，他覺得有些傷感，也替薄明野不值。

如果是他Overload那個賬號的話，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換皮膚了，那個賬號的功勳，怕是多得都用不掉吧。

然而那又有什麽意義呢？

只是過去式罷了。

薄明野並不在意，他操控著自己樸素的柳德米拉，再又失敗三次後，終於乘坐月牙小船來到了目的地。

彈幕裏有觀眾指引他。

【這裏我也來過，菜神，先用鉤索去你右邊高處那個窗子上。】

薄明野采納了他的建議：“這樣嗎？”

【是的，然後等鉤索的CD好了，再去左上角那個窗子上。】

薄明野先鉤了兩把，沒鉤著位置，調整了好幾次視角後，終於蕩過去了。

【OK，就是這裏。】

其他彈幕不明所以：

【這個位置怎麽了？可以狙擊橋上的目標嗎？】

【不能啊，被擋住了吧。】

【那是能從窗口打向房子裏面？】

【可以，這房子裏有個血包，可以蹲人。】

【沒什麽意義啊，這麽費功夫地跑過來，就為了守個血包？】

薄明野卻說：“啊，我看到了！”

那個指引他的彈幕說：【對吧對吧！你看到了吧！】

薄明野操控柳德米拉站在那個窗臺上，像真正的導游一樣給大家講解：“大家看這棟房子的屋脊，放著一個陶罐式樣的洗魂小恐龍。”

其他彈幕：

【……啊？】

【就這？】

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哎！好可愛！】

薄明野讓柳德米拉跳上去，在那個陶罐周圍轉起了圈圈：“應該是個官方彩蛋。”

那個指引他的彈幕說：【我上次也是跟朋友無意中發現的。我們本來是想學Kezo環游烏代普爾的，結果以外發現了這個，哈哈哈哈太好玩了。】

柳德米拉跳到了陶罐上。

薄明野忽然道：“等一下……”

此時的刻舟也屏氣凝神——他也發現了。

這個點位，朝向東北方向的話，可以直接狙到敵方家門口。如果開大招的話，甚至可以把數名敵人再次殺回老家。

薄明野感慨道：“朋友，這是個絕佳的狙擊點位啊。”

而且，只要操作得當，連他這樣的菜雞也可以完成站位，如果有隊友掩護的話，那將會更加順利。

刻舟心中也湧起一股喜悅。

這與他打比賽的感受是不同的。

沒有敵人的跟蹤傷害，也沒有必須完成的訓練任務，不用每個操作都無比精準，也可以體驗到新的游戲樂趣。

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試試這個點位了。

正當他躍躍欲試的時候，他聽見薄明野說：“Kezo知道了一定很高興。”

彈幕也都很激動，大家紛紛催促他快把這個發現告訴Kezo。

薄明野答應道：“嗯，我一會兒就去跟他說。”

刻舟忽然覺得自己心跳有點加快。

不是因為這個點位。

薄明野的話語帶著笑意：“或許是我不自量力吧。”

此時的他，用柳德米拉的視角，看著暮光中的烏代普爾，忽然想起了薛曉瑩的那番話。有那麽一瞬，他仿佛真的置身於那個沙漠中的威尼斯中，不由坦白道，

“但我真的想要靠近某個人，追逐某個人，

“甘願為他付出，又想要得到他的回報。

“我想在他的世界裏……

“濃墨重彩地留下痕跡。”

那將是他所謂的成神之路上，最值得留戀的回憶。

刻舟楞住了。

他的心像是飄到了烏代普爾的上空，有一簇簇的煙花盛放。

他難以自制地想著：

這個人，當著這麽多觀眾的面，在對我……告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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